拉科莱塔,科尔沁和马德里的瓜德罗卡米诺斯

我永远觉得星光寒冷。当我想起科尔沁的草原,冬季不眠不休的白毛风,甚至在那遮蔽天日的白风暴里都看得见星光。想起马儿的嘶鸣,每家每户的狗一声接一声的嚎叫,草杆在雪地里从小小的孔洞里透出来。晚上,远方是白雪连绵至天际,近处几家邻居的灯火相继熄灭,万籁俱寂,我不管摆出什么姿势都像是在蜷缩着,那些真是寒冷的冬夜啊。

我抱着马背上的大人,或坐在摩托车的后斗,路是泥泞或者冰封,取决于春季来得或早或迟。那乡间土路我曾以为直到世界尽头,至少也会连到喜马拉雅山——这后者或许也未尝不可吧。

猎枪,曾经是有,但我没机会试过,就勉强拿着孩子们的气枪玩着。骑马,不太敢,而且小个子容易被抛下马。后来我姥爷去世,我竟然吃到了他豢养的马儿的肉。这是祭祀或是牺牲,代代相传,我恐怕并不真的知道。

今天是马德里灼热的夏季午夜,我想起远方,家乡,无穷无尽的人们,冰冷而让我觉得熟悉的一切,再也不会回去的那些时日。或许像是博尔赫斯所说的,在他年轻时……而我也在这个时候吧,我甚至也还记得拉科莱塔的一位姑娘,在另一些时候!

我曾用心记过月相,但忘了。云的种类,我仔细读过手册,也忘了。土壤和矿物,土壤还算还分得清吧,但矿物也差不多都忘了。我忘了的甚多,连忘了忘记了什么的恐怕也不可胜数了,真叫人开心。

顿悟和遗忘是开济的方法,我可不信。所以只想到我们朝生暮死俯仰之间的须臾,我还是想得到,我捕鱼时的想法。我绝不伤害水里的动物,我只是把它们捞起,再放回去。这就是一切了。

作者: 张 云孙

吟游诗人,街头摄影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