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源,这个词很好解释,所谓追根溯源者,所追寻之根,乃是其根本,所溯回之源,即是其起源。汉语之美,不仅在于其音韵之调和,逻辑之缜密,语法之简练——等等这些其他语言或多或少也具备的方面,——更在于其文字之形式,词语之本朴。这乃是我们民族数千年一脉所传的伟大文化的载体,其本身亦是吾人所爱之珍宝。
英语号称有词百万,其实不堪一提。外来语对英语的冲击之大,不仅摧毁了它发音拼读的规律,在本质上也摧毁了它从本语言的词根中派生新词的能力。而有选择地吸纳借词正是汉语的长处,亦是其得以维持高度纯洁性的一大要素。
汉语在几千年的历史中形成了极大量的词汇,新词不断诞生,别具价值的旧词也能保留下来,在历史的土壤中汲取营养,在时间的长河中融汇支流。汉语的价值仍然在增长。
语言没有高下之别,所有人类语言都起于同时同源。唯汉语得其历史所厚,伟大的汉语言文学使这门美丽的语言更趋于伟大。千年文脉一贯,个中浮现的无数文豪大家,与他们的著作一同,成为我们共享的民族记忆中最绚丽瑰奇的部分。
我仔细回想,想象那些我并未目睹的场景,想象千万年前我的祖先的视角,我似乎看到化身千万的仓颉,在牛骨龟壳上占卜刻画,线条古拙;刑鼎上的蝌蚪文扭曲灵动,但重达千钧,冰冷庄严;大方之家挥毫一蹴,光莹的宣纸在千年之中变得古朴糙砺。文化的源头早在数千年前就开始滥觞,其根又深植于文学之林。
最伟大的中国文学始自上古。语言和文学,这两者都是文化的载体,亦是其形式,并互为表里。一门无法承载文学的语言其轻如鸿毛,一旦死亡,连证明存在过的痕迹都无法保留。唯独当我隔着展馆的玻璃,一字一字地猜想,甲骨上的文字究竟是今天的哪个词的时候,能体会到文明兴衰的绝味。